6月12日,曾是中国空军和海军航空兵配备数量最多、服役时间最长、实战中击落敌机最多的国产喷气式超音速战机——歼6正式退出空军编制序列。在歼6的“娘家”沈阳飞机工业(集团)有限公司,那些亲手缔造歼6的功臣们心中有着诸多的不舍。
歼6退役,沈飞心不舍
6月18日,天阴,有些闷热。
14时许,记者来到沈阳飞机工业(集团)有限公司东南角的沈飞航空博览园。此时,一名年过七旬的老者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园外。
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者说,“就是因为看了报道说歼6退役,听说这种飞机是我们沈飞仿制的,就想来看看。”
走进博览园,见不到任何参观者的身影,只有数十架破旧飞机落寞地停放在飞机展区。如果不是每架飞机旁有牌匾标注说明,无人知晓这些飞机就是守卫着我国领空安全的保护神,更不会有人知道正是这些飞机见证了中国歼击机发展的艰辛历程。
沈阳飞机工业(集团)有限公司宣传部史志办主任吴加舜指着一架标有“59930”编号的飞机,“这就是我们生产的喷气式超音速战机歼6!”
“歼6型飞机:国产超音速歼击机,于1959年9月30日首飞成功。该机为仿苏米格-19埃斯机型……中国空军、海军驾驶该机共击落击伤入侵 RF-101、A-6A等飞机20多架。”这段说明文字把我们带回到了歼6出生、成长的那段久远年代……
20世纪50年代初,当各国空军纷纷开始向超音速时代迈进之时,中国空军主力战机仍然是抗美援朝战争后期换装的米格-15,相比之下性能比较低。
“落后就要挨打!”在国家整体实力和航空工业基础落后于世界的形势下,为了提高我国防空能力,中国只好利用苏联的技术援助,采取“克隆”仿制的捷径,迅速追赶世界空军的发展步伐。
按照1957年协议,苏联于1958年上半年陆续将米格-19P的图纸发到沈阳飞机制造厂和黎阳发动机厂。当年8月,仿制前期准备基本完成。
飞机厂成了“养鸡场”
50年代末,沈阳飞机制造厂首先试制了米格-19II型全天候歼击机,命名为东风-103(歼6甲)飞机,并于1958年12月首飞成功,1959年4月经国家鉴定验收,批准投入生产。后来,部队需要米格-19C型歼击机,于是,沈阳飞机制造厂又在II型的基础上改进试制,命名为东风 -102(歼6)飞机,并于1959年9月首飞成功。
因各种原因,歼6试制并不是一帆风顺,而是经过了一段曲折的弯路。
由于受到“大跃进”的影响,不尊重客观规律,搞“快速试制”致使飞机的质量严重下降。1959年至1960年,沈飞试制的米格-19飞机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,造成578架飞机投产后,废品与返修损失高达2991万元。
由于飞机不能试飞出厂,飞机厂成为“养鸡(机)场(厂)”。1960年,因成品过期、生锈损失达569万元。这就是沈飞历史上“一年生产,三年返修”的沉痛教训。
1960年11月20日,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、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工委主任的贺龙元帅来厂视察,看到大批不能出厂的飞机痛心疾首,当即作出了与劣质产品“一刀两断”,重新试制米格-19C型飞机的决策。
屋漏偏逢阴雨天。当时,全国正值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,饥饿疾病严重威胁着广大职工的生命。就在沈飞痛定思痛反思之时,苏联又单方面撕毁合同,将专家们全部撤走。
今年79岁的车立端,时任工装科副科长,主管工装设备和零部件加工、组装、整装等方面工作。“本来在仿制前期,双方的协调就不是十分顺畅,专家们一撤走,更难了。此外,苏联方面所提供的零部件也多是老旧的,部分车床已出现了变形,这些都给零部件加工、组装、整装带来了极大困难。”车立端说。
“另外,由于零部件存在‘缺胳膊少腿’情况,只能自己动手来做,可由于我们没有压力机和精密铸造仪器,这给零部件的加工带来了诸多困难。”
一千个日夜仿制出歼6
今年66岁的李秀珍,时任液压、冷气系统车间工艺员。“专家撤走后,他们之前所给的图纸和技术资料也残缺不全,这给仿制歼6带来了种种困境。”
据李秀珍讲,像含镍的高强度合金钢材料,加工过程中不允许敲打,在打磨时得需要用水进行冷却处理。“正是因为苏联没有提供完整的金属材料说明书,导致我们对这些材料的不了解、不熟悉。”
时至今日,李秀珍还清楚地记得,“我们在做主起落架一个中间万向接头时,按苏联原文要求,需要钳工钻相互垂直且不在同一平面上的两个孔,我们用锉刀手工打磨了外转接头。然而,在做超负荷落震试验时却发现这些中间万向接头出现了裂纹。经过多次研究才得知是硬力过于集中所导致的。”
苏联专家撤走了,留给沈飞一大堆“烂摊子”。要知道仿制一架歼6飞机,仅零部件就多达11948项。在没有专家的支持指导,在图纸材料不全的情况下,要想仿制成功,其难度可想而知。
面对着种种困难,沈飞人没有退缩,迎难而上。1961年,沈飞开始进行歼6飞机的试制工作。为了在试制中及时解决零、部件制造中的技术、器材供应、工艺装备等问题,工厂成立了由生产、设计、工艺、检验等部门领导参加的零、部件制造及飞机装配工作组,专啃试制过程中的“硬骨头”。
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。在全厂职工的共同努力下,用时1069天,相继攻克了标准样件对合关、技术关键关、技术协调关、静力试验关、试飞关,经历了试制、小批生产工艺定型阶段。
1963年9月23日,01架飞机由试飞员吴克明驾驶首飞成功。经过两个多月的试飞,各项战术、技术指标完全达到了设计要求。
歼6神威令世界动容
1963年12月5日,中央军委、三机部在沈飞举行歼6飞机定型签字仪式,同意试制定型并投入成批生产。1963年末,第一架歼6飞机交付给部队使用。
今年75岁的李宪阳,时任副件车间车工,后转为检验处技术员。“因为部队急需,空军、海军都抢着要,生产特别紧张。几乎每一天就要生产一架歼6 飞机。那时候,我们连轴转,几天几夜不休息,全力赶制歼6。”
1964年,歼6飞机开始大批装备部队。60年代,国际反华势力气焰嚣张,美、蒋不断派遣U—2高空侦察机、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、高空侦察气球等侵犯我国领空。为了满足空军的需要,沈飞决定在歼6基础上改进机型,因此又有J-6Ⅰ、J-6Ⅱ、J-6Ⅲ、JT-6(歼教六)、J-6甲等多种改型。此后至1983年,沈飞共生产交付歼6飞机4000多架,歼6飞机直到1986年才停产。
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,歼6飞机成为我国空军和海军航空兵的主力机种,并立下了赫赫战功。在1964年—1971年期间,我空、海军飞行员驾驶歼 6飞机先后击落21架敌机,其中包括美国F-4C、F-104C、RA-30、RF-101各一架和4架无人高空侦察机。
歼6神威,令世界动容。歼6也走出了国门,装备巴基斯坦等国部队。
随着歼6飞机如同婴儿一般问世,然后参军到部队,其开始了长达40余年的军旅生涯。时至今日,如果按人的年龄来计算的话,歼6已成长为一位年近半百仍身披战甲的老爷爷。
随着歼击机的发展,歼6飞机由于受先天的限制和后天的劳损,腿脚显得有些迟钝了,跑也跑不远、飞也飞不高。和歼10等英气勃勃的儿孙辈比,它已有些耳不聪目不明了,退役已成为必然。
当年功臣常聚会聊天
昔日身为青年的车立端、马俊生、陆传骧、赵恩广、李秀珍、李宪阳、王宏悦等一大批曾为歼6仿制洒过血和泪的沈飞功臣们,如同今日功成身退的“老兵”歼6一样步入暮年,离退休回家。闲时,这些离退休员工经常聚集在沈飞离退休活动中心会会老友,一起聊聊天,一起玩玩牌、下下棋。
听闻歼6全面退役,李秀珍等人心情有点复杂,有些不舍,又有些高兴,“我们和歼6感情太深了!虽然是我们仿制了歼6,但同样它也给我们带来了一生的荣耀。看着它们退役了,我们心里是有点不太好受。它们退役并被更为先进的歼击机所取代,这说明我国的防空能力又上了一层楼。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!”
当记者走出沈飞航空博览园时,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,空气中充满了一股悲伤情绪,“送战友,踏征程,默默无语两眼泪,耳边响起驼铃声……”
再见了,战友!
退役后,歼6的命运何去何从,也许它将像陈列在沈飞航空博览园里的歼6一样静静地停放在展览园,继续发挥着余热担负着教育后代的重任;也许它将被分解整装成无人侦察机继续其军旅生涯……
不管退役的歼—6最终归宿何处,它都将被记入历史,封存在人民的记忆里。